在我認識的播道會美籍宣教士中,李約翰先生(Mr. John Neir)是較傳奇的一位。
相信認識他的人都欣賞他的「俠風」。他處事精明,作事刻苦勤奮;為人正直硬朗,願為公義出頭,為人的需要奔走。他又是典型的企業家,一生多有建設。他協助播道醫院的初建,策畫醫院的擴建。在香港醫學界引進家庭醫學之初,他就與同工創設家庭醫科;在基督教醫院發展院牧事工之中,他倡導在醫院內開辦教會。他任差會在港代表期間(即美國播道會差會中國工場主任),創辦播道會澳門工場,在過程中,與小弟一同促成港美平等合作的宣教伙伴新模式,算是美國播道會差會政策上的新猷。最後,他創辦人所共知的醫療關懷事工,這不單是在變化多端的九十年代、在中國開創的新事工,更是一個跨中國、香港、美國、加拿大,及荷蘭的國際性機構。李先生在過去的種種建設,創業雖難,但不單成功了,而且更是歸榮給神的成功。他緊隨神的心意,謙卑服侍人,作「流通管子」,把神的愛灑遍荒土處處,真是神國裏的正牌大俠。
在上世紀五、六十年代交接之際,香港播道會看見發展醫療佈道事工的機會。李先生與卓恩民醫生(Dr. Robert Chapman)、黎定春醫生(Dr. Gordon Addington)等幾位宣教士蒙召來港事奉,自始以香港為家。在這四十多年中,他有幾個我看為傳奇的經驗。
在九十年代初,李先生曾患重病,有性命之危。我還記得與總會執委們到醫院懇切為他代求的一幕。後來,神讓他奇妙的康復過來,不單恩待他的身體健康,更恩領他新的事奉方向。在聖經裏,人在下半生蒙神引領走一個新而特別的道路的例子很多,像八十歲的摩西被託重任,約書亞在年約六十歲時接棒,而保羅在出去宣教之時雖比這兩位都年輕,但仍是半生轉向成功的好例子。近年,著名作家Bob Buford 以球賽喻人生,言人生在「中場」重估生命的方向,期望「人生下半場」活得更有價值及成就。李先生顯然是「人生下半場」的典型。他人到中年仍任由神隨意塑造,排除萬難,展開人生燦爛的下集。身為醫院院長的他,成了深切治療部病危住客,脫險後又奇妙的「轉行」,這是我所謂的傳奇之一。
李先生將醫院院長之重任交託孔慶明醫生之後,透過美國播道會的網絡,得聞中國湖北省醫療服務的機會,他再次回應呼召。以迦勒般的幹勁,奔跑中國各地,從醫療到教育,自富城至窮鄉,關顧人肉體以至靈魂的需要,結果纍纍。自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後,美國播道會宣教士與其他宣教士一樣,被迫撤離中國,他們就在英屬的香港生根。這些宣教士一方面努力在香港傳揚福音,一方面期盼再次回到中國事奉,但終沒有如願。李生生是這段期間蒙召向中國人傳福音的宣教士,雖沒有經過撤退一役,但同有這「黃土地」的情意結。就在神引領美國播道會改變對香港工場的看法,不以香港為宣教工場,改以香港為宣教伙伴,使包括李生生在內,仍在任的宣教士漸變成「末代教士」的時候,李生生卻因跟隨神的帶領「重返」中國大陸,使這自五十年代開始,縈繞在港美不少人心中的期盼,在他身上實現了。使衆多屬「中國工場」、這美國播道會內歷史悠久部門的宣教士的夢想成真,成為這部門中重返黃土地的第一人,這是我所謂傳奇之二。「及至時候滿足,神就差遣……」(加四4)中國的門關與啟,看似是人意促成,也看似是無跡可稽的巧合,但其實是一切都按神旨而成就神的美意(弗一11),小事如此,大事也如此。
李先生是跨越文化的宣教士。他在醫院裏服務,屬接觸華人機會最多的宣教事奉之一。他講得一口流利的廣東話,又溶入華人文化之中。在最初的二、三十年事奉中,他雖未能完全像華人般思想,但已與華人文化認同。但當他開始在中國內地服務時,他很快就發現「像華人」不是有助的條件,反而是帶着美國人的身份到中國服務是更有效的方法。因此,他反以英語為主,帶着翻譯員,從醫院到衛生局,從省政府到鄉鎮機構,打開重重大門,讓新工作成功地建立起來。在這十多年間,他對中國人的思想有更深更廣的瞭解。
他在跨越文化的心路歷程中,似乎經歷了一次傳奇性的多變。我看見好像是一次白蘿蔔變香蕉、香蕉又成了雞蛋的過程。他本像白衣白心的蘿蔔,是穿着美國文化外衣、懷着美國思想的地道美國人。但他卻愛中國人,為着要與中國人分享福音的好處,在炎熱人擠的香港,刻苦犧牲地接受改造,終成像擁有黃衣的香蕉,與華人認同。但人到中年,為著同一個原因 — 愛,再受塑造,再來一次不容易的「變身」。在「人生下半場」,為著服務新的一群中國人,他需要努力地調整自己,重新披上白衣(美文化)是容易,但學習內地更傳統的中國思想與做法卻艱難。雞蛋雖是白殼卻是黃心的,我相信李先生已成了少數能掌握香港及大陸兩地華人思想的宣教士。他這種謙卑遷就服務羣體的情操,很像道成肉身基督,是成熟靈命的表現。(腓二1-8)每一個傳福音的人都應有保羅的心志:「我雖是自由,卻甘心作了眾人的僕人,為要多得人」。(林前九19)
李先生這傳奇的跨越文化宣教經歷,給我看見一位沒有違背異象的神僕,他豐富的一生!
為播道月報「李約翰先生專題」文耀銘在芝加哥寫於2007年5月
(2007年5月)